2008年8月29日星期五

好社会和坏社会

什么是好社会?什么是坏社会?中国从前穷得叮当响,大家勒紧了裤腰面带菜色神色凄惶,肯定不是什么好社会。连独裁国家都知道说生存权是第一人权哩。不过像现在这样富得流油,到海外挥金如土,令各国人民刮目相看也未必是好社会。这就好比瘦猪增肥之后,依然是猪,而不是人一个道理。因为他并未按人的标准活着。

一个能促使个体自由、幸福地生长的社会才是好的社会。好社会的制度安排符合人性,个体能够真实地,按照自己的本来面目生存,并且发挥自己的潜能,追求个体的自由和幸福。反之则是坏社会。

“真实生存”可以评判一个社会到底是盛世,还是长满疮的“剩柿”。“真实生存”在这里的含义绝不是指按照自己信以为真的信念行动,纳粹、斯大林极权下的狂热分子们都认为反犹、杀死反革命都是真理。真实生存要求他生命的支撑应是爱和理性,而不是为了得到任何权威的庇护,不是为了屠杀、凌辱同类,不是为了从自然界和同类手中掠夺更多的资源。

显然,中国人活在一个完全和“真实生存”背道而驰的社会。自打生下来会说话起,爹妈、学校就开始教育我们如何应对这个撒谎成性的社会,应对的方法就是以撒谎对撒谎。我十岁的小友一直为老师叫她撒谎而惶恐不安。学校的上级要来视察,老师安排她接受上级领导问话,叮嘱她说,要是问到学校是否开展了某种教育,你一定要回答是。“明明学校没搞着这种教育嘛,我到底说不定或真话呢?”这件事对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哦,实在是个太大的折磨。

有多少中国人不是这么折磨过来的?小到为了家庭利益、学校利益、单位利益,大到为了国家利益,在各种“集体利益”至上的口号下,我们心甘情愿地撒谎,听到别人撒谎也甘之如饴。久而久之,真相反而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愿意真实地活着的人成了罪人,成了逆社会潮流而动的人。

希望真实生存的人是痛苦的人。因为他无法适应这个谎言社会,他感到了社会的需求和他心灵之间的撕扯和分裂。马克思认为资本主义的问题在于将人“异化”,其实“异化”最严重的是极权国家,尤其是权贵资本主义极权国家。资本主义社会造就了一群一群的消费人,以征服自然界,建立物质文明的目标,具体的行为便是追求金钱、权力。他们的人生走向是向外的,忽略了从内部寻找存在的根本,失去了和世界本来的爱与美的联结。外在的成功和内在的人性的割裂,是其异化的特征。

而权贵资本主义极权国家的“异化”是双重异化,第一层是外在异化,染上了市场社会消费人的恶习;第二层是内在异化,本来是为了寻找灵魂,却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这不得不说这是人类的悲哀。极权体制大多诞生于落后国家,原因并不在于教科书上所说的专制统治基础薄弱,而是落后国家人民的心理成熟度要远低于文明较高的国家。去除奴役枷锁的同时,不由自主地将自由交给了抽象的国家、政党,企图将个体责任转移到由卡理斯码身上。

有一定的诱因,人类懦弱和寻求心灵安宁的本能会使之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病的人会热爱奴役他的人,离开了权威的施虐行为便无法生存。落后国家的人民心理成熟度低,没有自由能力,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可能性更大。尤其是中国,数千年从未以单个的个体存在过,从不知自由为何物,他的内心深处是渴望被统治的,哪怕是暴君统治,也比没有君主统治强。暴君在,再差也还有个依靠,暴君没有了,连主心骨都没有了,活下去有何意义?没有意义的生存对于兼具兽性和神性的人类来说,是最大的痛苦。为什么东方专制主义和极权主义这么容易勾兑到一起,民族心理基础是最重要的原因。

第一重“异化”,尚不需要太多的谎言。第二重“异化”,一定需要谎言支撑。谎言构筑的是权威统治的大厦,它只有一个意义,说谎意味着你服从于我。说谎要公开,要的也是服从,是被统治者向统治者袒露“我忠诚于你”的心迹,它的潜台词是:为了你的利益我愿意心口不一,所以你要保护我,你不能抛下我不管;我为你生为你死,我是你的人,你要用“爱”来回报我。

谎言统治最害怕的是有独立的人格的人。因为他们只受爱和理性的指引,说出他们认为的真理。他拒绝卡理斯玛替他思考,他把国家利益撇在一边,他考虑的生命的价值和尊严。他同侵犯生命价值和尊严的行为做抗争,不管这种行为是针对他的,还是别人的。他是谎言统治大厦的“蛀虫”,他的真话一点一点蛀掉谎言根基,最终导致大厦砰然倒塌。

极权国家最聪明最狡猾的做法就是把新闻媒体这条天然的“真话蛀虫”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里。这也是上个世纪那么多极权国家一夜之间全部变色之后,仍有少数极权国家岿然不动的原因。控制这条真话“蛀虫”有两方面的好处,一是防止它蛀掉谎言根基,二是可以利用它发声,继续用谎言添砖加瓦,加固大厦。只可惜说谎和新闻媒体的本性不符,无论如何控制,新闻媒体都要挣扎这按着自己本来的方向生长,就像向日葵一样,无论你怎么摁住它,它始终要向着太阳转。极权社会能维持多久,首先要看这场谎言拉锯战能持续多久。

对大多数来说,“真实生存”是痛苦的,你会被社会的谎言主流抛弃,成为一个神经症患者。做一个遭受奴役而痛苦的人,还是做一个孤独的神经症患者?在极权国家,这是个痛苦的选择。不幸而又幸运的是,我选择了做一条“真话蛀虫”,而且我的很多朋友们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转贴 作者蓝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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