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成为病态需求————兼致友人
克里希那穆提曾说,世界的失序乃因人心的失序,如果每个人都能将内心调至和谐,那就不会有战争。伟大的弗洛伊德认为,人类各种问题,都源于人的生物本能。战争就是人们死亡本能在作祟。虽然弗洛伊德忽视了人社会性的一面,但他强调的个体精神病角度,仍然切中了社会病的要害。
从某种意义来说,人人都是神经症患者。吾友萧瀚认为应该用美爱精神来拯救病入膏肓的父权文明,他看到了问题的根本。弗洛伊德以来的精神分析学家如卡伦.霍尼、阿德勒、弗兰克尔、弗洛姆等人,都或多或少指出父权文明建立的根基有违人性,但是我认为,即使女性是美爱精神的象征,仍无法担当拯救男性,更新文明的重任。最根本的问题同样是,我们的社会所拥有的爱情为病态的爱情。
卡伦.霍尼在《我们的病态人格》中提出的其中一种病态人格就是对关爱的病态需求。这样的人感到极度孤独、无助,非常需要他人的关爱,然而无论他人给予他们多少关爱,他都不会满足,最终会演变成他成为一个无底洞,他身边的人全都被他攫取一空,而他仍然认为没有一个人爱他。
这种病态的爱在爱情上会强有力地体现出来。当你爱上一个人时,你会觉得他是你的全部,他的一颦一笑是你欢乐的原因,他的冷淡、拒绝又无时不令人猜疑、焦虑,所以爱是时时需要求证的东西。为什么我们在感受不到爱人的爱时会猜疑、焦虑?表面原因是爱人给予的爱不够,深层原因在于我们对自己的不信任,不信任他是爱我的,不信任在他不爱的时候,我仍然可以是快乐的。我们把人格附着于爱人身上,以他为中心生活,自以为这是伟大的牺牲,实际上是在渴求无条件的爱。
这样的病态人格在女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点,原因在于文化传统只给予了女人一条成功的途径,那就是通过征服男人征服世界。爱是女人唯一的手段和方法,失去爱,就会失去一切。《橘子红了》中耀辉和秀禾相爱受阻,秀禾唯有一死,原因也在于传统社会堵死了女人其他快乐和幸福的途径。即使是现代社会,因为歧视仍然大量存在,以及女性习惯性的自我贬抑,也导致女人在爱情面前,更为脆弱。我常常感到,很多优秀的女性仍然难以脱俗,她们最比不上男人的就是眼界不开、胸襟不广,易沉迷于个人世界,沉迷于鸡零狗碎、家长里短。
改变这种病态爱情,女人无需学习男人,怀揣野心征服世界。我一直不喜欢“征服”两个字,征服把人和世界人为地割裂开来,在征服的过程中,也将人的两种本能对立起来。父权社会最大的问题就在于此。尼采从古希腊人身上发现了阿波罗精神和狄俄尼索斯精神,前者为人类缔造秩序、控制世界的能力;后者是人类从“个体原则”摆脱出来的迷狂状态。两种不同的精神反映了人类这种灵性生物的特杂,既是世界的一部分,又发现自己不同于世界。人的独立意识带来的有限感和无力感,几乎让人难以忍受,这就需要狄俄尼索斯引领人回归本体。
为了克服孤独和无助,人需要感到和他人的联结。这种联结有很多种,比如控制与依附、施虐和受虐,以及爱。我们所说的爱尤其是爱情,大多数是前两种,是为了克服自身的孤独和焦虑,向外寻找一个人来满足自身的匮乏。这种模式是要求一方为另一方负责,为他的开心与否、幸福与否负责,而忘了开心、幸福的负责人只能是自己。
失去了一个人的爱不可怕,失去了整个世界的爱才可怕。这样的人是没法继续活下去的,这也是一些人为情所苦自杀的原因。如何才能在失去个体的爱时感受到世界的爱?这就需要从小培养独立的感情人格,一个自足的人,他才有给予爱的能力。爱的前提,建立在尊重被爱的人的自由上,如若不是,那就是专制。
爱情是一种能量。在我看来,健康的爱情应该是这样的:当你对一个人产生强烈的肯定之情时,你会给予对方爱,对方若对你也产生了强烈的肯定之情,必会回应你,给予你同等的爱。如果未获回应,或者回应不够,你多余的能量可以通过另外的途径释放掉。其实这种能量是十分巨大的,如果用于创造,必将创造出巨大的成就。生命其实丰富多彩,当你不能爱单个的人时,你还可以爱着抽象的爱,这样人的无限感和孤独感就得到了克服,痛苦也没有容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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