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2月16日星期二

基督徒林昭,中国人最后的血性

彷佛真正的男儿都死绝了,才需这柔弱的女子,来顶起一个民族倾塌的脊梁。受难的林昭,分明是为整个民族赎罪,然而,以她惨烈的付出,又如何能赎尽,这个堕落民族深重的罪孽?  泪如雨下,心如刀割,悲愤填胸。几乎每一个观看了纪录片《寻找林昭的灵魂》的人,都有如是的感受。那惨烈,惊心动魄;那悲壮,撼鬼摇神。

  在一个以血写书的女子面前,我们无言,「惟有泪千行」。曾以为,历经数十年的剿杀,中国人的良心、勇气、锐气、骨气、连同人格,都早已经灭绝,或者,几近灭绝。在「共产主义」的滚滚车轮下,屈膝称臣,背叛与出卖,已然司空见惯。策略性地认错,忍受「胯下之辱」,留得青山,伺机反击,已经是难能可贵的坚持。然而,林昭,她走得更远。走得彻底,走得纯粹,走得决绝。

超越彭德怀张志新遇罗克王申酉

  如果说彭德怀有勇气,那还只是中共党内一股不同的声音,况且,坚硬如彭德怀,也被迫认错,违心地承认强加于他身上的大部份「罪名」;如果说张志新有骨气,她反对的只是一个人(林彪);遇罗克、王申酉为真理而献身,却没有超出不民主的思维局限。

  而林昭,则是彻底的,凛然大义,义无反顾。她以「极权主义」、「暴政」、「一个发疯的党」、「伪法院」直呼那不可一世的政权;以「中世纪的遗址」、「奴隶社会」定义那疯狂年代的疯狂国度;以「公义」、「自由」、「民主」,昭告人类的未来。难以想象,那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林昭使用的那些名词,相对彼时的大环境而言,还十分陌生。而这些名词,今天,已经蔚然流行。于是,我们看到,民主,自由,权利,并非一九八九或者一九七九的专利,早在一九五七年,「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年轮,一个弱女子,就已经发出了时代的最强音。当然,这一声音,还可以追溯到一九一九年,一九一一年,甚或更早。

  为了自由的信念,这个当年以江苏省第一名的优异成绩考入北京大学的一代才女,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长年交叉于她身上的镣铐,是不折不扣的十字架。受难的林昭,分明是为整个民族赎罪。然而,以她惨烈的付出,又如何能赎尽,这个堕落民族深重的罪孽?

林昭把1957年称为“一个染满中国知识界和青年群之血泪的惨淡悲凉的年份”,她说:“怎么不是血呢?我们的青春、爱情、友谊、学业、事业、抱负、理想、幸福、自由,我们之生活的一切,这人的一切 ”,“几乎被摧残殆尽地葬送了”,“这怎么不是血呢?”自那以后,她就“断然不能容许自己堕落到甘为暴政奴才的地步”。

  彷佛真正的男儿都死绝了,才需这柔弱的女子,来顶起一个民族倾塌的脊梁,她以花木兰的无畏,走向的,不仅仅是战场,而是刑场!「这个大义所在一往无前的青年反抗者偏偏是个女子!在林昭自己则更已不止一次地在如焚如炽的悲愤之中痛切自伤道:已不幸青衫热血误此身,更不幸教生为女儿身。」(狱中林昭「致《人民日报》编辑部」的信)。她书写的,岂止是真理?是血性,中华民族最后的血性。

  林昭,本出自「红色」家庭,舅舅、父亲、母亲、连同她自己,都曾经是共产党的虔诚信徒和热情参与者。当毛泽东破坏了古今中外所有道义与行为底线,甚至连同「逆我者亡,顺我者昌」的封建行为底线(成为「逆我者亡,顺我者亦亡」)的时候,林昭等人的下场,就几乎是铁定的了。说到底,林昭的悲剧,仅仅是二十世纪下半叶至今,整个中华民族悲剧的缩影。

中国总是晚走一步甚至背道而行

  令人痛切的是,中国的足步,总是比外界晚一步,晚几步,甚至反其道而行。且看一百多年前,中国戊戌变法之失败,对比日本明治维新之成功;上世纪初中华民国之挫折,对比世界诸国宪政民主之巩固。
  
  今天与当年的区别只是,有人自觉,有人不自觉。大多数中国人依然处于鲁迅定义的那种「当了奴隶而不自知」的麻木状态。这固然令人遗憾。然而,这只是历史,没有终结的历史。有朝一日,当自由女神林昭的陵园在神州大地庄严落成的时候,将有多少国人,会问心自愧,会自惭形秽,会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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