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议勃兰特的一跪

关于德国前总理勃兰特在波兰犹太人死难者纪念碑前的一跪，曾写过一篇小文，但对更多情况则了解不多。当时，这条信息只在水均益的“世界”里一闪，然后便是南京大屠杀了。勃兰特的一跪只是用来批判日本首相的参拜靖国神社。

这次不仅见到了当时的几幅图片,也了解了更多的情况.

勃兰特跪在死难者纪念碑前的图片,不要说曾感动了波兰人民,作为一个中国人,亦让我热血沸腾.难怪有人说:勃兰特感动了世界上所有爱好和平的人民.

然而, 面对勃兰特的一跪,仅仅热血沸腾是不够的, 勃兰特面对的是几百万死难者的亡灵,我们面对的是什么?这里,我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水均益的“世界”画面一闪,然后是日本人,我说的是我们自己.

我们自己是谁?我们也犯过类似的罪恶,也有过奥斯维新吗?也屠杀过几百万犹太人吗?我们没有集中的奥斯维新,也没杀过犹太人.但我们曾饿死过无数中国人,曾有过文化大革命,有过北京大兴县,湖南道县的屠杀.

不必重复上个世纪60年代的三年大饥饿了,不必重复文革时的血腥屠杀了,不必重复了.

是的,我们饿死的是自己人,杀的也是自己人,这些是内政,是家里事,家里事也需要忏悔,也需要一跪吗?

家里事也需要忏悔吗? （不说一跪了,这太奢侈了,怎么可能呢!）家里事做错了不需要忏悔吗?你的父亲或你的母亲抽你嘴巴抽错了,该不该认错?何况千百万人的死只是抽错了嘴巴吗?

勃兰特作为一国总理,面对犹太人死难者纪念碑,献上花圈可以了,鞠几个躬可以了,他这一跪,德国人民的民族尊严呢?国家的尊严呢?回国后,党会让他吗?人民不骂他吗?

1970年12月７日，勃兰特冒着凛冽的寒风来到华沙犹太人死难者纪念碑下。献上花圈后,肃穆垂首,突然双腿下跪.这时,世界听见了一个声音：“上帝饶恕我们吧，愿苦难的灵魂得到安宁。”

勃兰特不仅没挨骂,当时的联邦德国总统赫利同时向全世界发表了著名的赎罪书.1971年12月20日，勃兰特因此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

勃兰特为什么这么做呢?后来接受意大利著名女记者法拉奇采访时，他说：“我明确区分罪过和责任。我问心无愧，而且我认为把纳粹的罪过归咎于我国人民和我们这一代人是不公平的，罪过只能由希特勒等发动二战的战犯去承担。尽管我很早就离开德国（二战期间勃兰特流亡国外，从事反法西斯斗争），但对希特勒上台搞法西斯主义，我也感到有连带责任。出任德国总理后，我更感到自己有替纳粹时代的德国认罪赎罪的社会责任.”

一个二战时反对法西斯主义的战士,他对希特勒的暴行感到有连带责任,那些在文革中直接犯有罪行的人,今天有多少忏悔的?为什么?

面对被誉为“欧洲约一千年来最强烈的谢罪表现.” 面对德国首都柏林著名的勃兰登堡门附近2700根方柱组成的纳粹大屠杀受害者纪念碑，我在久久地沉思.

“把文革的罪过归咎于我国人民和我们这一代人是不公平的，罪过只能由发动文革的人去承担。……但对四人帮搞法西斯主义，我也感到有连带责任。我更感到自己有替四人帮时代的中国向人民认罪赎罪的社会责任.”

中国人里为什么产生不出这个“我”呢?